结果早已揭晓，现在，算是个回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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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认为，你那时拉我上去跟球队一起庆祝是在胡闹。我不得不当晚向所有人澄清一切，所有人！”拉基蒂奇说，手上熟练地为他所爱系紧领带，又轻扯了扯三角状的结摆正位置，“好啦我的门将先生，你现在的着装完美极了。你可以‘独立’地参加FIFA年度颁奖典礼，对吧？”

“如果我说不呢。”特尔施特根手臂依旧在对方身上流连，“邀请函上写得很清楚，球员可以携伴侣出席——”“停。”稍微矮了那么几公分的人用食指压住他的嘴，比了一个噤声，面部表情看起来态度坚决得很，“别想了，我不会去的。”于是德国人只得把他环着的人松开。



但这并不意味有谁肯善罢甘休。



对比台前的光鲜亮丽，颁奖仪式的后台则显得晦暗许多。但谁都知道被邀请到幕后意味着什么——这是在为最终揭晓名字的那最闪耀的一刻积蓄力量。特尔施特根听见引导员在轻唤他的名字了，所以他摁灭手机，走上前。

掌声雷动中，他接过足坛前辈颁给他的2021FIFA最佳门将奖杯。沉甸甸，是对他一年神勇发挥及欧冠决赛夜那个奇妙的制胜扑救的最好嘉奖。德国人抿住的嘴唇代表他在克制着某些情绪，眼眶里的湿润则是另一重预兆。“我知道这一年里，有诸多，我的同行们，发挥也很出色。”他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整理明白他的获奖感言，“但最终，你们选择了我代表他们所有人站在这里，真的谢谢、谢谢大家……”

特尔施特根依次谈及了他的教练、队友、甚至对手。发言最后，他特意地停顿少许，才以正式且深情无比的口气说道：“我在这里，还要再额外感谢一个人，

“我最爱的人。”

在他讲出某些甜言蜜语之时，他的目光无法从克罗地亚男子国家队新任队长的身上移开——那是观礼席后排一个转播机位没找到的地方，伊万·拉基蒂奇与他对视的目光饱含着同样的一往情深，以及骄傲。

……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会场？”

“嗯？我想是因为我刷新闻了。”特尔施特根说得轻巧，没人知道当时看见长长的与会名单里那个名字的他有多么惊喜。他们翘掉了庆典后的晚宴，奖杯被交给某个说好不陪另一人来的“骗子”手里。拉基蒂奇蛮兴致勃勃的样子，指尖划过它的底座上刻的名字。

“你试着亲吻它了吗？”“有啊。”“哈哈，那让我也来——”怎料奖杯却被收走了。“停一停，这个（门将的）奖项可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拿到的。”特尔施特根如是说，令伊万的表情变得诧异起来，“但你可以品尝品尝沾在我嘴唇上的味道。”所以他补充说明，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狡黠。

克罗地亚人用拳头玩笑式地砸了对方胸口一下，以示不满。后者当然不会为这种程度的“冲撞门将”生气。“今年世俱杯又在日本举办，”他记得他们曾约定过重游遥远的东方岛国，“所以你会去吗？”

“我是不是得把德甲的赛程表糊你脸上？”拉基蒂奇又上手亲昵地掐了掐马克的耳朵，把人弄得呲牙咧嘴才终于露出报复成功的微笑，“这次是真的不行。”他说，“但我们总会聚在一起的。”



下一个冬季他们确实相聚在一起了。

谁都不愿的，过早的，因为2022年世界杯还在进行。



巴塞罗那下起了倾盆大雨。园子里的灌木丛被浇得七零八落，无精打采。豆大的雨点不满足于这些战绩，它们执着地敲打落地窗，似要吞噬掉二人才罢休。

屋内谁都没有开灯。对比外界的众说纷纭，他们自己的家里当然会安静许多。一个多小时前伊万抱怨过他担任队长以来的首届大赛上遇到的问题——“体能下滑”啊，“中场失控”啊，等等。然而被倾诉的一方说不出来太多安慰或是解析的话，因此到最后克罗地亚七号只得疲惫地依偎着特尔施特根沉沉睡去。肩膀上的重量令德国门将不敢擅自移动，想想自己同样不能叫人满意的国家队经历，他叹了口气。

窗外无景可赏，这时他把目光放在了房间内的陈设中。所有的家具都具有着它们无可替代的功能性，但是不是太简单、太缺少生活气息了呢？他想。

马克和伊万应该有这样一个家：窗帘和桌布都是商量好一起选定的花色，喜欢的相片要洗出来挂到墙上，扫地机器人会为他们减轻清洁的负担，Xbox里可以再多购置些消磨时间的游戏。而等他们退役之后，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整理庭院。草莓、蓝莓都会是很好的尝试，还有他们一直没看成的日本樱花树——不知道它能不能在这遥远的地中海沿岸存活呢？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点上几盘寿司的外带，悠闲地坐在树下欣赏那个叫什么，“樱吹雪”的东西……



他期待春天来临时的情形。



2023年开春后的一波伤病潮来势汹汹，突变的赛程使它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严重。特尔施特根的状态经历了几周的调整恢复期，糟糕得多的事发生在了比他年长四岁的克罗地亚中场身上——他不得不回到巴塞罗那，目的却在于他必须接受一场针对他左脚韧带撕裂的手术，以及为期四个月的伤停时间。赛季报销，如此残酷的事实摆在那里，不容忽视。

拉基蒂奇吹灭了他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间过得真快，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呢。”说着，他把蛋糕一分为二，陪在床前的特尔施特根立马心领神会地用盘子接住他的那部分。成年后的德国人不怎么嗜甜，奶油被他手里的叉子搅得一塌糊涂，却没往口中放。他安静地听着卧床休息的病患谈他接下来的安排：“过几天我就会出院返回德国——别挽留，这对我来说是好消息。我需要尽快恢复过来帮助球队。”

特尔施特根刚刚确实想挽留的。他担心受伤的克罗地亚中场。他舍不得他。

我的指挥官大人，你总是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你冷静的大脑，擅于帮助我们做出最正确的、对你我都好的选择……可是，万一我不够喜欢这个选择呢？

理性的思考让马克对他爱人的复出计划点头同意，冲动的感情让他追加一句：“冬歇期的休假，你陪我去旅游吧。”

“哈？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我觉得早早预约不是坏事。”事实上才诞生的这个想法确实不够成熟，所以有自知之明的某人用上了近乎耍赖的调调先逼迫着对方答应下来。但无论怎样，门将既已决心主动出击，那么他就有信心化解所有难题。



他用鞋尖在沙丘上划出几个字符：“I♡R”。特尔施特根稍微向后退远了几步，点点头，对自己的“画作”颇为得意。

他现在身处卡塔尔，首都多哈西南的沙漠地带，和他相爱的人完成约定中的旅行。克罗地亚中场在新赛季的复出遭遇了不小的挑战，然而这名老将已然逐渐找回他自己稳定的出场时间。

抵达之前，拉基蒂奇曾对这个目的地略有微词——“如果没有你在，我才不会踏上这片回忆太多的土地”。然而如今看来一切相性良好，至少马克抬头仰望，能望见立于沙丘高点的某人玩沙子玩得欢快。他似乎沉迷于制造一场微型沙尘暴，用双手捞起的那捧黄沙被随意扬起，散进风中消逝无痕。

“我还以为这些沙子足够创造什么景像呢，结果被风一吹完全不堪一击。”——不知怎的，明明是对方在自嘲他小孩子般的瞎胡闹玩法，却让特尔施特根隐隐地感到心慌。没事的，我所绘制的东西转变成为了永久的照片被我存进手机。他立即给自己开出了安定的药方。这时伊万又说道：“那些往事好像也挺容易就能翻篇过去了……哈哈，讲真，一开始我从经济人那里听说卡塔尔联赛有俱乐部对我感兴趣时，我超抗拒的！”

太好了，你这样笑出来，就说明我选择这里故地重游有起到心灵疗伤的功效吧？但特尔施特根听到对方亲口承认离开五大联赛的可能性还是有点吃惊的。他接着这个话题接着聊下去：“你有考虑他们提供的合同吗？我想那份薪水应该会挺丰厚的。”

“的确。我得说我有那么一丢丢心动。可是我认为欧洲杯之前，处在一个竞争力更强的环境中会比较好。”他顿了顿，冲着走近他的人莞尔一笑，“毕竟我们需要全力以赴来迎战强敌呢，亲爱的国门先生。”



要知道两个月前的抽签仪式上，德国队和克罗地亚队被分进了同组。



距离比赛常规时间结束还有三分多钟，克罗地亚获得了一个点球。

这可能是他们今天最接近扳平比分的机会——对，最接近，因为我会破坏这个点球的。特尔施特根给自己以强烈的心理暗示。不出所料，对手派出的是他们的队长，经历多次大赛的七号。

伊万·拉基蒂奇，德国门将轻念出持球走向罚球点的那一人名字，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身前人拿惯用脚轰出的种种线路。他们彼此都足够熟悉，所以他会不会特意挑选一个反常规的角度来欺骗我呢？特尔施特根是有点犹豫的。当然，没有露怯，他很清楚点球更倾向于一种意志上的博弈。而此刻点球手已经开始助跑，没时间犹豫了，他干脆选择了自己当下最舒服的方向扑去，伸开手脚，尽量扩大防守面积。

球被他勾起的脚背阻拦下来，危机尚未完全解除，球被身位领先一步的防守球员得到，但克队的逼抢凶悍。混战中球权易主，有人获得了起脚空间，而这时特尔施特根已经重新起身——

经过门框的反弹，球进了。

守门员摇着头，懊恼之情表现得不要再明显。但短短十几秒过后，他立即调整心态警告他的队友们道：“别因比分乱了阵脚！最后关头所有人要齐心协力……”



赛后两人都默契地对那天以平局收场的对决闭口不谈。特尔施特根是从克罗地亚电视台的专访中才窥得对方态度一二。镜头下，金色短发的男子非常平静地讲述着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退出国家队：

“在对阵德国的那场比赛中，我犯了错，但好在我有一群非常可靠的队友。不仅仅是最终完成补射的那一人，是他们全部都为球队得分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我必须非常非常感谢他们的存在，然而比赛进行时我除了喜悦可能还有一点点落寞——因为我猛然意识到我三十六岁的脚步，开始牵绊着我为国家队提供最大程度的帮助。

“这很令人难过。尽管我的心强烈渴望着再赖在这件红白格七号球衣里哪怕一分一秒也好，我必须作出这样残忍的决定。

“虽然今后的我不会再为国家队效力，但我的心永远属于克罗地亚。”

以上。

特尔施特根讲不出他能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不过倘若现在的他陪伴在伊万身边，还是能组织出一些安慰的话了。可惜对方以处理后续事务为由留在了克罗地亚，把他流放到巴塞罗那冷清的“家”里，形单影只——

等下，我去找他不就好了？

豁然开朗的德国人预定了最近的机票。



突袭式的造访吓了拉基蒂奇一大跳。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懂得如是道理的他怎可能赶人走呢？结果是，尝到甜头的特尔施特根学会去掌握更多的重逢主动权。新赛季首次趁着赛程错开而返回祖国看望伴侣的某人依旧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再二再三，原先担心他太折腾的劝解也变作了全然的默许。马克和伊万相聚的大本营换成以德国为主，而这样做的另一重用意是没有被共享的：特尔施特根雇了人给他们巴塞罗那的房子进行一场超级大翻修！这件事在他得知克罗地亚即将选择退役时，甚至一度变成了一份甜蜜的遐想——送给伊万一个真正的“家”作为礼物，他肯定超级喜欢吧？

虽然告别战当天他接受了伊万合情合理的建议留在了巴塞罗那备战西甲收官战，但自从转播信号把镜头对准克罗地亚中场开始，守在电视机前的人就把全部心思都寄予在了对方的一举一动上。在特尔施特根眼中，整场比赛化为近景远景来回切换的伊万·拉基蒂奇个人秀。

我是他球员生涯结局的见证者——这样的认知让巴萨门将既难过又骄傲。

比赛终了，他的手机适时响起来电铃声。特尔施特根知道那只会是伊万第一时间发给他的。他接起电话，然后听见那头传来：

“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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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理性地经营感情，反而可能求不来一个完整的前因后果……下一篇里我会剖析得更明白点的。
话说这段挺明显地能看出一些照应前文的剧情吧？

后文请见：三